阿豹機器人

作者／狼米

這是第幾次了？
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像個傻子這樣站在街頭枯等，到底已經是第幾次了？
每次約會，十有八九他總是遲到，少則十分，多則甚至超過一小時；如果約在咖啡廳、餐廳這類可以坐下來等的地方，他更會肆無忌憚的要來不來。
她不喜歡等待的感覺。
一個人，帶著焦慮掺雜著不耐煩的心情，感覺好像每個路過的人都會看她一眼，好奇她在等待些什麼；站得腳痠了，風吹得她冷了，如果最後的結果卻還是被放鴿子的話，她除了生氣以外，還有種被拋棄了一般的可怕錯覺。
而不管她向他抱怨多少次，他一樣不會改變，更聽不到一聲抱歉。
他總是這樣。
記得交往後很久很久，她才第一次去他家。那時就像新嫁娘一樣小心翼翼的，對什麼東西都是只能用看的，不敢亂碰亂摸，後來對他書架上的書很有興趣，終於開口問一句：
「我可以翻翻看你的書嗎？」
他瞧見了她那拘束的模樣，笑著說：
「妳不用那麼客氣，都是老夫老妻了，把這裡當自己家，冰箱裡的東西隨便拿去吃，想看什麼電視就自己轉台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，不需要像個客人一樣凡事都要問過我啊。」
那句「老夫老妻」不知讓她的心底漾起多少甜蜜。
但這種「自家人」的關係，隨著時間一久，讓她感覺到的卻越來越不是親密感，而是不受尊重。
他第一次遲到，是因為被重要的客戶拖延了會議時間，脫不了身，而那個企劃案如果談得成，對他的升遷將有很大的幫助，因此當她聽完原因後，瞬間就原諒他了，並且安慰他的辛苦。
第二次遲到，是因為趕著赴約而超速，在路上與人發生車禍，她心疼不已，忙著照顧他的傷勢，並再三叮嚀以後以安全為優先，稍微遲到一會兒沒關係的。
第三次則是人根本沒來，因為前一天陪她去參加姐妹淘的喜宴，被她的好友們起鬨著灌了太多酒，隔天人完全起不了床，宿醉讓他頭痛得快炸了！她沒怪他，反而因為他是被自己好友灌醉而覺得有些自責。
一次又一次，遲到變成一種習慣，他甚至懶得再解釋理由，只跟她說：
「往後如果晚來，就是有事耽擱。」
於是她也開始學著習慣等待，學著情人間的包容，慢慢讓所有的事變得應該，而理所當然。
學著接受他的各種壞習慣，除了沒時間觀念以外，還有他的隨性、口無遮攔、邋遢，跟死不認錯。
當她提醒他，上完廁所要記得沖水時，他說：「我只是忘了，又不是故意的，妳看到時，順便沖一下不就好了。舉手之勞而已，有那麼難嗎？」
當他把她心愛的純白襯衫，連同普通衣物一起扔進洗衣機，結果整件被染成花襯衫時，他說：「我又不知道那個要分開洗，妳自己不早說的，而且那不過是件便宜貨，扔了就算了。」
當他與她一起到她親戚家作客時，他在吃飽飯後，把雙腳翹在大廳桌上，用手指摳著卡在牙縫的菜渣，回家後她說他這樣太不禮貌時，他說：「唉唷，等我們結婚後，大家還不都是親戚，放自然就好啦，自己人不用那麼拘禮啦。他們來我家時，同樣也可以這麼放鬆的啊。」
終於有一天，她忍無可忍了。
她在電影院門口等他，等他的珊珊來遲。超過約定時間半小時後，他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慢慢的從街的那頭晃過來，一到她面前，說的話是：「嗯？妳沒買零嘴、飲料嗎？」
「已經超過進場時間了。」她冷冷的。
「喔，那看下一場吧。」他蠻不在乎的。
「道歉。」她說。
「什麼？」
「我說『道歉』。向我道歉。」
「道什麼歉？」
「你遲到多久了？連一句對不起也沒有嗎？既然如此，我們分手吧！」
「拜託～妳居然因為我遲到就提出分手？」
「我覺得我比一個路人還不如，你對陌生人至少還會客客氣氣的，保持基本的尊重……」她的怨懟還沒說完，他就不耐煩的打斷她說：
「客氣什麼啊？我們都交往多久了？還搞客氣那一套？又不是生疏的外人！」
「我指的是你的態度！就像你現在這樣！」她爆發了，開始連串的數落：「你不會在放了朋友鴿子之後，人家問你原因，你卻指責對方小心眼；你不會在弄丟別人的CD後，卻悶聲不吭的假裝沒發生過這件事，你至少還會賠給人家；你不會在你朋友的面前，說他媽媽肥得像隻豬；你走路時跟別人擦撞到，都還會說聲不好意思，搬東西時，壓到我的腳趾，卻只會叫我不要在那邊鬼叫鬼叫的，吵死了！」
對於她的大吼大叫，他傻住了。
「不能因為關係親密，是情人或好友或親人，就忘記了基本應有的尊重……我只是希望你說句對不起而已。有那麼難嗎？」
揩揩淚，她再也不回頭的離去了。